第三十六章:幻月隕落.黑日潛淵
  和耶律元宣决战而毁于一旦的幻月神殿,如同一头死去的远古巨兽,匍匐在苍凉的月光下。断壁残垣投下扭曲的阴影,空气中瀰漫着尘埃与岁月他们决战的腐朽的味道。
  苏清宴踏过破碎的石板,脚步声在空旷的神殿内回盪,格外清晰。他紫发如焰,在阴风中微微拂动,目光如炬,直射向神殿尽头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。
  耶律元宣缓缓转过身,他穿着一身暗紫法袍,上面绣着的黑日图腾在微弱月光下彷彿在缓缓旋转,吞噬着光线。他的脸上,没有了往日的傲慢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沸腾的战意。
  “你来了。”耶律元宣的声音低沉,却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,在神殿中震盪开来,“我知道你会来。”
  苏清宴在他身前叁丈处站定,这个距离,对于他们这个级别的高手而言,生与死只在瞬息之间。他没有立刻动手,而是问出了回环旋绕心中已久的疑问:“耶律元宣,你的《黑日轮经》从何而来?你和吐蕃的桑吉嘉措,到底是什么关係?”
  桑吉嘉措这个名字,似乎触动了耶律元宣记忆深处的某根弦。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,有嘲弄,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看不起与不屑?但那情绪转眼便被熊熊燃烧的战火吞没。
  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狂热的弧度:“石承闻,你果然察觉到了。桑吉嘉措……一个早已该被遗忘的名字。”
  他顿了顿,周身开始瀰漫出黑色的雾气,那是《黑日轮经》内力运转到极致的表现,比上一次交手时更加凝实、更加深邃。
  “想知道答案?”耶律元宣双掌缓缓抬起,掌心之中彷彿各自託着一轮微缩的、能够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,“那就用你的‘斗转星移’,亲自来问吧!上一次未能分出胜负,本座……心有不甘!”
  话音未落,他身形猛地前倾,如同一道撕裂空间的黑色闪电,主动发起了进攻!
  “轰!”
  黑色的气劲与苏清宴瞬间爆发的护体真气悍然相撞,巨大的轰鸣声震得整个神殿簌簌发抖,神殿的尘埃簌簌落下。
  决战,在这片残垣断壁的废墟中,悍然开启。所有的答案,都需用胜负来书写!
  耶律元宣化作黑色闪电疾衝而来,掌心中那两轮微缩的黑洞骤然扩大,正是《黑日轮经》中的杀招。
  劲风扑面,苏清宴眼神一凝,双掌划出一道浑然天成的圆弧,气机瞬间变得縹緲。
  斗转星移第七式 —— 天意难违!
  电光石火间,苏清宴的掌力不仅精准缠绕住那磅礴袭来的黑暗内力,更在牵引偏转的瞬间,融入了自身精纯的内劲!
  “轰——!”
  耶律元宣只觉自己那十分阴狠掌力,如同撞上了一面无形却坚韧无比的镜墙,非但未能击穿,反而被一股更加强横的力量裹挟着,以十二分的威力,倒卷而回!
  “唔!”
  耶律元宣身形剧震,那混合着自身与苏清宴力量的狂暴气劲,如同一隻无形巨手将他猛地推拒开来。他双足紧贴地面,却无法止住退势,竟在神殿破碎的石板路上向后倒滑出数十丈之远,脚下犁出两道清晰的痕跡。
  然而,站定之后,他周身黑气只是微微一荡便重新凝聚,人竟是毫发无伤。他脸上掠过一丝惊讶,随即被更浓烈的战意取代。
  “好一个‘天意难违’!竟能如此强化反击!”耶律元宣不怒反笑,“但本座的《黑日轮经》,岂是你能轻易揣测!”
  面对那紧追不捨、威力更胜从前的混合气劲,耶律元宣猛地张口——
  “黑日吞天·御罡!”
  一颗凝练到极致、彷彿能吞噬光线的微型黑日,自他口中喷吐而出!那黑日產生一股诡异的漩涡之力,竟如长鲸吸水一般,将苏清宴那蕴含“天意难违”奥义的十二分反弹气劲,尽数吞噬、吸纳!
  被吞噬的庞大能量瞬间转化为一层凝实厚重、金光流转的护体气罩,强度倍增!
  苏清宴这精心计算、本可逆转战局的一击,竟被对方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彻底化解,甚至还增强了其防御!
  “哈哈哈!”耶律元宣感受着周身那前所未有的坚固护罩,得意之色溢于言表,“石承闻!看见了吗?任你‘斗转星移’如何精妙,在我的《黑日轮经》的无上神功面前,终究还是逊色一筹!”
  苏清宴飘然落地,神情依旧冷静,但看向那金光护罩的眼神,已变得无比凝重。耶律元宣凭藉“黑日吞天·御罡”的奇效,在气势上,已然扳回一城!
  面对耶律元宣嚣张的狂言,苏清宴目光沉静,周身气息愈发内敛。他并未因对方的贬低而动怒,反而像是在积蓄着某种更高深的力量。
  “耶律元宣,你的《黑日轮经》确实诡譎,”苏清宴缓缓开口,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但我方纔所用,亦非最终手段。现在断言胜负,为时过早。”
  “哦?”耶律元宣眉毛一挑,周身金光护罩流转更盛,兴致盎然地道:“还有什么本事,儘管使来!若不让本座尽兴,反倒显得这场对决索然无味了!”
  “哼,天狂必有雨,人狂必有祸。”苏清宴眼神陡然锐利如剑,“看招!”
  话音未落,他身形微沉,双掌虚合,摆出一个看似防御的起手式。一股玄妙气场以其为中心悄然扩散,他整个人的精神意志在瞬间达到了极点巔峯,彷彿与四周天地建立起了一种奇特的共鸣。
  斗转星移第八式 —— 因果循环·洞察先机!
  此招已近乎“道”,凭藉的是苏清宴超凡的战斗智慧与心算能力。他的意念如同无形蛛网,瞬间笼罩战场,并非捕捉动作,而是直接预判其招式所有可能的变化与内力流转的精确轨跡!
  耶律元宣虽觉苏清宴气机有异,但自负神功护体,攻势不减反增,双掌一错,更为磅礴的血色黑暗内力奔涌而出,化作一道凝实的血红巨大黑掌,轰然压下——“血海大手印”!
  然而,就在他掌力将发未发、内力依循功法路径运转的剎那——
  苏清宴目光一凝,耶律元宣所使的,血海大手印,威力竟远在桑吉嘉措之上!一个令他震惊的念头突然贯通思绪:“难道耶律元宣纔是他师傅?”
  没有时间让他多想,苏清宴动了!
  他的动作看似缓慢,却精准到达到极高境界。他并非硬接那尚未完全成型的血红色的黑掌,而是双掌对着身前空处,轻轻一引一旋。
  诡异顿生!
  耶律元宣那刚离体而出的“血海大手印”,其狂暴劲力竟彷彿主动撞入了苏清宴提前佈下的无形“力场陷阱”!如同江河奔流,却发现河道早已被悄然改动,只能按照预设的路线前行。
  后发,而先至!
  “嗡——!”
  一声奇异的嗡鸣。那威力惊人的血色黑暗掌印,尚未完全展现其威力,便被一股根本性的牵引之力搅动中心,旋即以更快的速度、更刁鑽的角度,猛地反弹而回,直扑耶律元宣本人!
  这一次的反弹,彷彿耶律元宣自身的攻击在诞生之初,就註定了反噬的命运!
  国师耶律元宣看到这违背常理、神乎其技的一幕,金色瞳孔忽然收缩:
  “什么?!竟能暗中看透气机流转至此?!”
  惊怒之下,他深知此招无法再以巧劲化解,必须以至强力量正面摧毁!他猛地深吸一口气,周身黑气沸腾,身后空间扭曲,一尊叁头六臂、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大黑天魔神虚影突然而发的大声响显现!
  “大黑天怒相·破阵!”
  那魔神虚影仰天发出无声的咆哮,一股凝聚了吞噬百人战意只有这样才能炼成的暗红色破灭声波,混合着撕裂一切的意志,蛮横爆发!专破各种精妙气劲、结界阵法!
  “轰隆隆——!”
  暗红声波与反弹回来的“血海大手印”以及那无形的“因果循环”力场狠狠撞在一起。巨响震彻残垣断壁的神殿,精妙绝伦的预判与牵引之力,在这至狂至暴、专门撕裂能量组织的魔神怒啸面前,竟被硬生生地震散、瓦解!
  狂暴气浪席捲,苏清宴首当其衝,身形被震得向后倒飞数十丈,衣袖在风中剧烈飘动併发出声响,落地后双足在地面划出深痕,方纔稳住。他气血翻腾,但内力运转一週天,便已平復,并未受创。
  耶律元宣见状,周身魔神虚影缓缓收敛,得意之色溢于言表,负手而立,语带轻蔑:
  “石承闻,这便是你斗转星移的至高绝学?看来也不过如此!在绝对的力量面前,任何技巧都只是徒劳!”
  苏清宴默然不语,只是轻轻拂去衣襟尘土,眼神低垂,掩去其中锐芒。他看似因绝招被破而受挫,内心却一片澄明。
  时机将至! 他心念变化极快,如同闪电般迅速。耶律元宣接连破去他斗转星移的精妙招式,心态已从谨慎转为骄狂,防备正是最为松懈之时。望月神剑所需的,正是一瞬的破绽!
  他需要耶律元宣更加得意,更加确信他已黔驴技穷。
  于是,苏清宴抬起头,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凝重与不甘,沉声道:“黑日轮经,果然厉害……”
  耶律元宣见他“服软”,心中畅快,大笑起来:“哈哈哈!现在才明白?已然太迟!若你技止于此,那明年今日,便是你的忌辰!”
  他话音未落,气势正盛,心神最为松懈大意的一剎那——
  苏清宴低垂的眼眸中,猛地爆发出璀璨如星的光芒!他周身内敛的气息如同火山喷发,一股凌厉孤高的剑意冲霄而起,瞬间引动了天穹残月的清辉!
  时机已到!望月神剑,终将出鞘!
  就在耶律元宣狂笑,自以为胜券在握,苏清宴即将引动望月神剑的千钧一发之际,耶律元宣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,如同惊雷炸响!
  不对!
  他猛然记起上次在这幻月神殿,苏清宴那深不可测的斗转星移第十层——万法归宗,是何等的恐怖!那一战,两人斗得两败俱伤,皆呕血重创,失去再战之力。苏清宴的实力,绝不可能像今日这般“拉胯”!
  他在试探我!他在故意示弱,想让我麻痹大意,然后施展真正的杀招,来个出其不意的致命一击!
  这个念头一生,耶律元宣瞬间惊出一身冷汗,所有的得意与狂傲顷刻间化为极致的警惕与狠辣!他绝不能给苏清宴任何窥得破绽、骤然发难的机会!
  “想阴我?给本座彻底湮灭吧!”耶律元宣咆哮一声,竟不再等待苏清宴出招,直接将自身《黑日轮经》催谷至前所未有的巔峯!他双手飞速结印,正是玄奥无比的——
  “时轮金刚印”!
  印成剎那,异象陡生!
  其足下大地震动,一朵巨大的千瓣黑莲破土而出,将其託举。苍穹之上,空间如同琉璃般碎裂,现出骇人的裂痕,磅礴的星辰之光与大地深处的地脉浊气被强行抽离,疯狂涌入那裂痕之中,坍缩、凝聚成一枚暗沉无比、却蕴含毁灭性能量的暗金核心!
  黑日轮经第十叁层 ? 黑日净世!
  (梵音:Sukhavati Jyoti- 引业火铸无量光,照见彼岸,众生平等)
  “嗡——!”
  暗金中央猛然爆射出没有穷尽没有止境的金芒,那託举他的千瓣黑莲在金光中蜕变,化作一尊缠绕着无数梵文经咒、缓缓旋转的净世金轮!而在金轮的中间处,一枚如同微型黑洞般的 「寂灭之瞳」 赫然浮现,散发出吞噬一切能量、湮灭一切物质的恐怖气息!彷彿将幽冥地狱的力量,直接带到了人间!
  这毁天灭地的壮观景象,让苏清宴心头巨震!他立刻明白,自己的意图已被对方看穿!
  面对这超越寻常武学范畴、引动天地之力的“黑日净世”,苏清宴深知不可力敌!他当机立断,放弃了硬扛的念头,将身法施展到极致,化作一道闪电般的幻影,在废弃神殿的断壁残垣间拼命闪转腾挪,试图避开那“寂灭之瞳”的锁定与金轮净世之力的波及!
  然而,“黑日净世”的威力覆盖范围太广,那“寂灭之瞳”的吸扯与湮灭之力无处不在!
  “嗤啦!”
  儘管苏清宴已将身法催至极限,一道逸散的金黑色湮灭光束仍如同拥有生命般,以一个刁鑽的角度扫过他的左胸!
  血光迸现!
  苏清宴左胸处的衣衫瞬间化为飞灰,皮开肉绽,深可见骨,鲜血如同泉涌般喷洒而出!他闷哼一声,身形一个踉蹌,剧痛几乎让他晕厥。
  但强烈的求生欲与战意支撑着他!藉着被击中的衝击力,他足尖猛地一点身后半截石柱,身形沿着神殿四周崩塌的墙壁与巨型建筑残骸疾速飞掠,轨跡飘忽不定!
  就在这亡命飞掠的瞬息之间,苏清宴出手了!
  他强忍着左胸的重创,体内望月神剑的心法悍然运转,右手小拇指凌空疾点数次!
  望月神剑——小拇指 ? 瑶光剑!
  “咻!咻!咻!”
  数道凝练到极致、纤细如银色丝线的凌厉剑气,毫无徵兆地破空而出!它们并非直来直往,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游丝,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,绕过那庞大的净世金轮虚影,从数个不可思议的死角,直取耶律元宣周身要害!
  这正是瑶光剑的特性——剑气如丝,六丈外取人要害,刁鑽狠辣,防不胜防!
  耶律元宣正全力维持“黑日净世”的大招,哪料到苏清宴在身受重创、狼狈闪避之际,竟还能发出如此凌厉诡异的反击?
  “噗!噗!噗!”
  血花在他身上爆开!
  一道剑气穿透了他的左臂,一道洞穿了他的大腿,最险的一道直接钉入了他的右肩胛骨!鑽心的剧痛传来,让他对“黑日净世”的掌控都出现了一瞬的涣散!
  “呃啊!”耶律元宣惨哼一声,吓的魂飞魄散?!若不是他战斗本能惊人,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偏转身躯,那射向肩胛骨的一剑恐怕就直接洞穿他的心脏了!
  惊慌害怕之下,他顾不得许多,强行分神,猛地张口——
  “黑日吞天·御罡!”
  那颗微型黑日再次浮现,爆发出强大的吞噬之力,将后续袭来的几道瑶光剑气强行吞噬,转化为护体金罩,堪堪挡住了这波致命的偷袭!
  即便是这样,他身上已是多处掛彩,鲜血淋漓。他惊怒交加地看向远处踉蹌落地的苏清宴,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:
  “大……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?!你……你怎会……”
  他完全无法理解,这无形无质、却又凌厉无比、能隔空伤人的剑气,除了传说中的六脉神剑,还能是什么?他根本不知道,这乃是苏清宴从菩提金刚指领悟出比六脉神剑更为厉害、深奥的——望月神剑!
  苏清宴以重伤为代价,终于换得了这出其不意的一击,暂时扳回了些许劣势。两人相隔数十丈,各自喘息,身上鲜血滴落,在这死寂的残破不堪神殿中显得格外清晰。
  战斗,进入了更加惨烈与不可预测的阶段!
  残破的幻月神殿中,苏清宴与耶律元宣相隔数十丈对峙,两人身上皆血跡斑斑,气息紊乱。左胸的创伤让苏清宴脸色苍白,而耶律元宣手臂、大腿、肩胛骨处的剑伤也深可见骨,鲜血不断渗出,浸溼了衣袍。
  这一次的惨烈,与初次在此地交手何其相似!那时,苏清宴凭藉自身领悟所创的斗转星移终极奥义——第十式·万法归宗,硬撼耶律元宣的 《黑日轮经》第十叁式·黑日净世,结果同样是两败俱伤,谁也奈何不了谁。今日,虽招式尽出,搏命相争,结局却依旧是——平手!
  就在这紧张僵持、双方皆因重伤而难以再发动致命一击的时刻,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
  “承闻!”
  柳如烟一马当先,手持长剑衝了进来,身后紧跟着面色凝重的魔医刘望舒、草原部落族长以及数十名部落精锐勇士。他们终究是放心不下,循着打斗的痕跡找来了。
  众人一眼便看到场中浑身浴血的苏清宴,以及同样受伤不轻的耶律元宣。柳如烟心系苏清宴,但目光触及耶律元宣时,瞬间被滔天的仇恨所淹没——正是此人,害得她母亲灰飞烟灭!
  “耶律元宣!纳命来!”柳如烟悲叱一声,挺剑便欲上前,了结这血海深仇。
  “且慢!”耶律元宣强提一口气,声音虽然虚弱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。他目光越过柳如烟,直直看向苏清宴,“石承闻!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桑吉嘉措的事情吗?我现在就告诉你!”
  他咳出一口淤血,继续道:“但在我死前,让我把话说完!这是……最后一个要求。”他刻意将“最后一个”几字咬得颇重,神情带着一种将死之人的“坦然”与“追忆”。
  柳如烟手中长剑一顿,看向苏清宴。苏清宴眉头轻皱?,点了点头。他也想知道这纠缠已久的谜团真相。
  耶律元宣见状,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怪异神色,开始缓缓叙述起来,话语中提到了吐蕃、密宗、一段关于力量与背叛的过往……众人的心神不由自主地被他的话语所吸引,警惕稍稍放松。
  然而,就在他讲到关键处,描述与桑吉嘉措如何因《黑日轮经》而相遇时——
  “嘭!”
  一声闷响,耶律元宣袖中猛地炸开一团浓密无比、带着刺鼻气味的黑紫色烟雾,瞬间将他周身数丈范围笼罩!
  “不好!”苏清宴瞬间反应过来,强忍伤痛欲衝上前,但那烟雾不仅遮蔽视线,似乎还有扰乱气机感知之效。
  待得烟雾在众人挥袖驱散下缓缓散去,原地哪里还有耶律元宣的身影?只留下一滩血跡和空气中淡淡的异样能量波动。
  苏清宴猛地想起《黑日轮经》中记载的一门诡异疗伤祕术——寂灭手·续脉!此术能在伤后短时间内,以指风撕裂微末空间,引动特殊能量,令断脉重续,碎骨重组!耶律元宣定然是在方纔讲述之时,暗中运使了此法,暂时压制并修復了部分足以支撑他逃跑的伤势!
  “该死!让他跑了!”苏清宴一拳捶在身旁的断柱上,脸上写满了失望与懊恼。只差一步!
  这时,柳如烟和刘望舒等人已围拢过来。柳如烟看着苏清宴左胸那恐怖的伤口,泪水瞬间涌了上来,一边手忙脚乱地拿出刘望舒特製的疗伤药膏为他敷上,一边带着哭腔埋怨道:“你……你不是答应让我们一起来的吗?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的安危吗?若是我们早些到场,或许……”
  魔医刘望舒也面色沉重:“石侠士,你此举太过冒险了。”
  苏清宴感受着药膏带来的清凉刺痛,看着众人担忧又带着些许责怪的眼神,叹了口气,解释道:“我岂不知你们担心?但耶律元宣此人,奸诈狡猾,从不按常理出牌。我带你们同来,目标太大。万一……万一他狗急跳墙,不顾身份擒下你们中任何一人作为人质,到时候我投鼠忌器,必然分神,不仅救不了人,反而可能让你们陷入更大的危险,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。”
  他这番顾虑,完全是出于对众人安全的考量。
  柳如烟听他解释,知他心意,但看着他胸前狰狞的伤口,心疼更甚,一边小心翼翼地包扎,一边仍是忍不住带着哽咽埋怨:“那你也不能……不能总是一个人扛着……你看你这伤……若是再偏几分……”她的话语断断续续,充满了后怕与难以言喻的心疼。
  苏清宴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,轻声安抚。此刻,强敌虽暂退,但隐患未除,而耶律元宣临逃前留下的关于桑吉嘉措的线索,似乎又将指向一段更深的江湖祕辛……
  耶律元宣强提着一口真气,凭藉对地形的熟悉和《黑日轮经》中一些隐匿气息的法门,一路有惊无险地潜回了自己在国师府深处、由坚硬岩石祕密开凿而成的练功密室。
  沉重的石门在身后缓缓合拢,隔绝了外界。他踉蹌几步,背靠冰冷的石壁滑坐下来,大口喘息。密室内镶嵌的夜明珠散发出惨淡的光芒,映照着他苍白如纸、汗水和血污混杂的脸。
  他低头检视自己的伤势,手臂、大腿、肩胛骨处被那奇特剑气洞穿的伤口,虽经“寂灭手·续脉”强行接续了主要的经脉骨骼,暂时止住了血,但内里依旧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。更让他心头滴血的是体内的情况——为了施展“黑日净世”而强行提升的功力,在即将成功的剎那被苏清宴的“望月神剑”强行打断,遭到了剧烈的反噬!
  他默默运功感知,一颗心沉到了谷底。功力竟已损失了六成! 而且,这种因大招反噬和经脉重创造成的根基损伤,绝非寻常药物或短期闭关所能弥补。他粗略估算,即便动用所有珍藏的灵药,辅以《黑日轮经》中的祕法缓缓温养,想要恢復到巔峯状态,至少也需要六年苦功!
  “石承闻……六脉神剑……!”耶律元宣咬牙切齿,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。他从未想过,自己会栽在一个此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手里,还是两次!
  就在他心神激盪,引动伤势再次咳血之时,密室外隐约传来了喧嚣的人声、兵甲碰撞声以及翻箱倒柜的巨响!
  “搜!仔细搜!绝不能放走耶律元宣这个逆贼!”
  “北府宰相有令,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!”
  耶律元宣心中一凛,是他在朝中的政治死敌,趁他重伤无力、声望大跌之际,前来抄家拿人了!他屏住呼吸,悄然挪到石室墙壁上一个极其隐蔽的瞭望孔前,向外窥视。
  心想:“他是怎么知道我和石承闻决斗受伤的?难道我身边出现内奸有人告密?”
  只见他昔日奢华宏伟的国师府邸,此刻已遍佈精锐甲士,他们如同篦子梳头般反覆搜查着每一个角落。他的心腹手下想必早已被控制或诛杀。幸好,这间岩石练功房是他倾尽心血祕密建造,入口极其隐蔽,与假山融为一体,内部更有隔音和隔绝气息的阵法,绝非寻常武者所能发现。
  那些甲士来回搜查数遍,甚至动用了撬棍和破门锤,却始终一无所获。带队的一名官员与身旁的将领低声商议了几句,脸上露出不耐与狠厉之色。
  “既然找不到,那便不必找了!”那官员冷笑道,“这逆贼府邸,留着也是晦气!放火!给本官烧了!看他还能藏到哪里去!”
  命令一下,无数火把被扔进了府邸的亭台楼阁、帷幔傢俱之上。乾燥的木材遇火即燃,火借风势,顷刻间便化作冲天烈焰,将他这座象徵着无上权势与地位的国师府彻底毁灭。
  耶律元宣透过小窗,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经营多年的府邸在熊熊烈火中燃烧、垮塌。他的藏书、他的收藏、他的一切……都在烈火中化为灰烬。那些前来捉拿他的精英人马,就站在不远处冷漠地看着,确保火势蔓延到每一个角落,没有任何死角。
  大火烧了几天几夜,直到昔日繁华的府邸彻底变成一片冒着青烟的焦黑废墟。负责搜查的官员和军队反覆确认,在这般猛火焚烧下,绝无可能有人存活,这才相信耶律元宣或许真的未曾回府,或是早已逃之夭夭。最终,大队人马带着“逆贼耶律元宣焚府潜逃”的结论,缓缓撤离。
  直到外界彻底恢復了寂静,耶律元宣才背靠着冰冷的石壁,长长地、带着劫后馀生与无尽屈辱地舒了一口气。
  然而,这口气松下来,随之而来的便是无边无际的绝望与清醒的认知。他如今功力大损,只有四层功力,在辽国的根基已被连根拔起,政治对手绝不会放过他,连皇帝恐怕也保不了他。辽国,已无他立锥之地!
  “天不亡我,必予我復仇之机!”耶律元宣眼中重新燃起幽冷的火焰,那是仇恨与野心混合的光芒。他迅速做出了决断——逃亡!
  目标,他选择了西方,那个同样信奉黑日、文化与辽国相差很远的喀喇汗王朝。那里远离辽国权力中心,或许能找到恢復功力的机缘,也能避开所有敌人的耳目。
  “石承闻……还有朝内那些落井下石的叛徒……你们都给本座等着!”他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掐入掌心,“待本座神功恢復之日,便是重返辽国,血洗仇敌,再赴大宋,取你性命之时!”
  带着这刻骨的仇恨与渺茫的希望,耶律元宣如同受伤的孤狼,开始筹划如何利用密室中预设的隐祕通道,踏上前往喀喇汗王朝的亡命之路。一段新的潜伏与復仇的序章,悄然揭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