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狼子野心，王府设宴美肉成计1
匈奴的南侵，比任何人预料的都要迅猛。初秋的到来刚刚染黄了太安城外丰收的麦浪，十月才过中旬，北方边境便接连传来探子密报：草原深处，人畜大规模调动的痕迹确凿清晰，滚滚烟尘预示着铁蹄即将南下。
这突如其来的威胁，打乱了朝堂脆弱的平衡。身为镇国大将军、手握京畿兵权的侯景，此刻别无选择。他必须立刻北上坐镇，整饬边防。却也在这微妙的时刻，悄然抽走了裴玉环手中一张至关重要的底牌。
………………
夜幕低垂，笼罩着太安城。城东的燕王府邸，却在这浓重的夜色中显露出一种近乎煊赫的辉煌。
巍峨的府门高耸，朱漆大门上碗口大的鎏金铜钉在灯笼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，门前两尊巨大的石狮怒目圆睁，仿佛随时欲择人而噬。高墙深院内，灯火通明，如同繁星落入凡间，将偌大的府邸映照得亮如白昼。琉璃瓦在月光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，雕梁画栋的轮廓在光影交错中更显深邃。
就在这灯火辉煌的燕王府门前，两辆装饰华贵、代表着不同藩镇的车驾，几乎同时稳稳停住。车门开启，凉王宇文澈那魁梧如山的身躯率先踏下马车，朱红色的烈焰蟒袍在灯火下如同燃烧的火焰。另一侧的车门也掀开珠帘，身着清雅青色蟒袍的渤海王宇文湛也翩然下车，颀长单薄的身影更显几分文弱与沉静。
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讶异——显然，今天不止一个人收到了燕王的邀请，来此赴“赏菊喝酒”的夜宴。
燕王府邸的中门豁然洞开，宇文晟早已闻讯迎出。他一身白色螭龙蟒袍，在灯火下纤尘不染，衬得他面容愈发俊朗，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、热情而矜持的笑意：“哎呀！澈儿，湛儿！真是巧了，竟一同到了！快请快请！”
他步履从容，气度非凡，亲自引着二人穿过重重庭院。
庭院深处，一张巨大的长桌早已布置妥当，竟然是整颗黄花梨木对半劈开。桌上珍馐美馔琳琅满目，山珍海味香气四溢。一旁，身着轻纱的乐伎低眉信手，拨弄着丝弦，清越的乐声在夜色中流淌，更添几分雅致奢靡。叁人一番客套寒暄，宾主落座。
凉王那粗犷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迫不及待，蒲扇般的大手拍在桌面上，声音洪亮：“好菜！好景！好乐！燕王，你这排场是有了！只是……”他虎目圆睁，扫视着桌上，“这佳肴虽好，不知美酒何在啊？没有美酒，岂不辜负了这良辰美景？”
他嗜酒如命的名声，早已是人尽皆知。
燕王闻言，朗声一笑，带着几分自得，轻轻拍了拍手掌。廊下的阴影中，立刻走出一名低眉顺眼的小太监，双手恭敬地捧着一个托盘，盘中赫然是几只晶莹剔透的夜光杯，杯中盛满了宛如紫红宝石般瑰丽的液体，在灯火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——正是西域特产、极其稀有的葡萄美酒“月光酿”！
“这……这不是今年西域进贡给陛下的极品佳酿吗？！”凉王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，呼吸都急促了几分，迫不及待地伸手接过一杯，凑到鼻端贪婪地嗅着那馥郁奇特的果香，“燕王叔，你……你如何得来的？”
“自然是咱家……孝敬燕王殿下的。”一个尖细阴柔、带着明显谄媚的声音突兀地响起。循声望去，才赫然发现，那奉酒的小太监微微抬起了头——那张敷粉的、白皙阴柔的面容，不是别人，正是如今宫中权势熏天、仅次于童贯的秉笔太监——鱼朝恩！
他脸上堆满了近乎卑微的笑意，对着燕王的方向深深躬了躬身，“反正放着也是放着，如此美酒，唯有燕王殿下这般尊贵的人物，才配享用。”
“哼！”凉王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，看向燕王的目光充满了惊异与重新审视的意味，“燕王……好大的手笔！好深的人脉！”他万万没想到，宇文晟竟然能将手伸得如此之长，连宫中最顶层的权宦都已被其收买，甘愿冒着大不韪，将贡品私运出宫！
一直沉默旁观的渤海王，那双忧郁的丹凤眼微微眯起，心思细腻的他并未被美酒吸引，而是敏锐地环顾四周。庭院布置奢华，乐声悠扬，佳肴满桌，却唯独不见半点菊花的影子。
他端起面前的夜光杯，指尖感受着杯壁的冰凉，略显阴柔的声音响起：“叔叔的酒，我们看见了，果然稀世珍品。只是……”他目光转向燕王，带着几分疑惑，“不知这菊花何在？今夜燕王叔设宴，名为‘赏菊喝酒’，可这满园灯火辉煌，姹紫嫣红皆有，却唯独不见一朵菊花。不知这‘赏菊’二字，从何说起？”
宇文晟闻言，非但不恼，反而自负地一笑，举起自己手中那杯月光酿，对着渤海王遥遥一敬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，意味深长地说道：“湛儿莫急。好酒需慢品，好戏——也得压轴。先喝，喝完了，你自然就知道了。”
酒过叁巡，菜过五味。浓烈的月光酿如同燃烧的紫火，在夜光杯中摇曳，也灼烧着席间人的理智。
凉王早已酣热微醺，一张粗犷的脸膛涨得紫红，虬结的脖颈上青筋微凸。他嫌蟒袍束缚，索性一把扯开前襟，露出肌肉虬结、油光发亮的胸膛，粗重的呼吸带着浓郁的酒气。他大手一挥，将空了的夜光杯重重顿在桌上，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渤海王素来酒量浅薄，在燕王看似热情、实则步步紧逼的频频劝酒之下，更是难以招架。他那张精致阴柔的脸庞此刻已是面若桃花，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，眼波迷离，羽睫轻颤，原本清冷疏离的气质被酒意浸透。他勉强支撑着，青葱般的指尖无力地搭在冰冷的杯壁上，整个人如同风中摇曳的细柳。
叁王聚首，酒意上涌，话题自然而然地滑向了那个虽已身死却阴魂不散的影子——秦晦，以及他留下的、如同跗骨之蛆般嵌入他们藩镇命脉的“典签”。那些朝廷耳目如同扎在他们心口最深处的一根毒刺，拔之不出，触之剧痛。
如今好不容易熬到秦晦伏诛，太后垂帘，叁王共掌朝政，原以为能摆脱这枷锁，岂料那些手持密报、如鬼魅般监视着他们一举一动的典签官，依旧牢牢扎根在各自的藩镇，非但没有丝毫撤回的迹象，反而似乎更为活跃。朝廷发来的申饬文书，措辞一次比一次严厉，如同鞭子抽打在他们这些藩王的脸上。
尤其是树大根深的燕王和凉王，以前在藩地可以无法无天，如今却是处处掣肘。
“哼！”凉王猛地一拍桌子，震得杯盘叮当作响，唾沫星子混着酒气喷出，“本王看宫里那位！压根儿就没把我们这些藩王放在眼里！秦晦死了又如何？他那套钳制藩镇的手段，倒是被她学了个十足十！”
他瞪着布满血丝的虎目，满是愤懑。
“没错！”燕王接过话头，声音依旧保持着几分“清醒”的冷冽，但眼底的寒意更甚，“区区妇道人家，不过仗着先帝遗泽，竟也敢妄谈朝政，处处掣肘我等！简直荒谬！”
凉王灌了一大口酒，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，更添怒火：“这次匈奴崽子南下，来势汹汹！没有我们藩镇的精兵强将，我看朝廷拿什么去挡！就靠侯景那点京营兵？”他嗤笑一声，充满了不屑，“还有侯景那个忘恩负义的狗崽子！当年要不是我们提携，他能有今天？如今攀上了高枝，当了大将军，就一门心思舔那婆娘的脚底板，全然忘我们当初的恩情！”
渤海王听着两位长辈肆无忌惮地将矛头直指他在心中奉若神明太后，言语间充满轻蔑与怨毒，心中焦急，下意识地就想要开口维护几句。
奈何那汹涌的酒意如同滔天巨浪，猛烈地冲击着他残存的意识。他挣扎着抬起头，嘴唇翕动了几下，却只发出一串含混不清的咕哝声。
最终，那点微弱的清明也被彻底淹没，他身体一软，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紫檀桌面上，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，随即只剩下沉重而绵长的酒嗝，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，瘫软在席间。散落的青丝遮住了他酡红的脸颊，也掩去了他最后一丝徒劳的挣扎。
这突如其来的威胁，打乱了朝堂脆弱的平衡。身为镇国大将军、手握京畿兵权的侯景，此刻别无选择。他必须立刻北上坐镇，整饬边防。却也在这微妙的时刻，悄然抽走了裴玉环手中一张至关重要的底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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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幕低垂，笼罩着太安城。城东的燕王府邸，却在这浓重的夜色中显露出一种近乎煊赫的辉煌。
巍峨的府门高耸，朱漆大门上碗口大的鎏金铜钉在灯笼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，门前两尊巨大的石狮怒目圆睁，仿佛随时欲择人而噬。高墙深院内，灯火通明，如同繁星落入凡间，将偌大的府邸映照得亮如白昼。琉璃瓦在月光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，雕梁画栋的轮廓在光影交错中更显深邃。
就在这灯火辉煌的燕王府门前，两辆装饰华贵、代表着不同藩镇的车驾，几乎同时稳稳停住。车门开启，凉王宇文澈那魁梧如山的身躯率先踏下马车，朱红色的烈焰蟒袍在灯火下如同燃烧的火焰。另一侧的车门也掀开珠帘，身着清雅青色蟒袍的渤海王宇文湛也翩然下车，颀长单薄的身影更显几分文弱与沉静。
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讶异——显然，今天不止一个人收到了燕王的邀请，来此赴“赏菊喝酒”的夜宴。
燕王府邸的中门豁然洞开，宇文晟早已闻讯迎出。他一身白色螭龙蟒袍，在灯火下纤尘不染，衬得他面容愈发俊朗，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、热情而矜持的笑意：“哎呀！澈儿，湛儿！真是巧了，竟一同到了！快请快请！”
他步履从容，气度非凡，亲自引着二人穿过重重庭院。
庭院深处，一张巨大的长桌早已布置妥当，竟然是整颗黄花梨木对半劈开。桌上珍馐美馔琳琅满目，山珍海味香气四溢。一旁，身着轻纱的乐伎低眉信手，拨弄着丝弦，清越的乐声在夜色中流淌，更添几分雅致奢靡。叁人一番客套寒暄，宾主落座。
凉王那粗犷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迫不及待，蒲扇般的大手拍在桌面上，声音洪亮：“好菜！好景！好乐！燕王，你这排场是有了！只是……”他虎目圆睁，扫视着桌上，“这佳肴虽好，不知美酒何在啊？没有美酒，岂不辜负了这良辰美景？”
他嗜酒如命的名声，早已是人尽皆知。
燕王闻言，朗声一笑，带着几分自得，轻轻拍了拍手掌。廊下的阴影中，立刻走出一名低眉顺眼的小太监，双手恭敬地捧着一个托盘，盘中赫然是几只晶莹剔透的夜光杯，杯中盛满了宛如紫红宝石般瑰丽的液体，在灯火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——正是西域特产、极其稀有的葡萄美酒“月光酿”！
“这……这不是今年西域进贡给陛下的极品佳酿吗？！”凉王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，呼吸都急促了几分，迫不及待地伸手接过一杯，凑到鼻端贪婪地嗅着那馥郁奇特的果香，“燕王叔，你……你如何得来的？”
“自然是咱家……孝敬燕王殿下的。”一个尖细阴柔、带着明显谄媚的声音突兀地响起。循声望去，才赫然发现，那奉酒的小太监微微抬起了头——那张敷粉的、白皙阴柔的面容，不是别人，正是如今宫中权势熏天、仅次于童贯的秉笔太监——鱼朝恩！
他脸上堆满了近乎卑微的笑意，对着燕王的方向深深躬了躬身，“反正放着也是放着，如此美酒，唯有燕王殿下这般尊贵的人物，才配享用。”
“哼！”凉王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，看向燕王的目光充满了惊异与重新审视的意味，“燕王……好大的手笔！好深的人脉！”他万万没想到，宇文晟竟然能将手伸得如此之长，连宫中最顶层的权宦都已被其收买，甘愿冒着大不韪，将贡品私运出宫！
一直沉默旁观的渤海王，那双忧郁的丹凤眼微微眯起，心思细腻的他并未被美酒吸引，而是敏锐地环顾四周。庭院布置奢华，乐声悠扬，佳肴满桌，却唯独不见半点菊花的影子。
他端起面前的夜光杯，指尖感受着杯壁的冰凉，略显阴柔的声音响起：“叔叔的酒，我们看见了，果然稀世珍品。只是……”他目光转向燕王，带着几分疑惑，“不知这菊花何在？今夜燕王叔设宴，名为‘赏菊喝酒’，可这满园灯火辉煌，姹紫嫣红皆有，却唯独不见一朵菊花。不知这‘赏菊’二字，从何说起？”
宇文晟闻言，非但不恼，反而自负地一笑，举起自己手中那杯月光酿，对着渤海王遥遥一敬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，意味深长地说道：“湛儿莫急。好酒需慢品，好戏——也得压轴。先喝，喝完了，你自然就知道了。”
酒过叁巡，菜过五味。浓烈的月光酿如同燃烧的紫火，在夜光杯中摇曳，也灼烧着席间人的理智。
凉王早已酣热微醺，一张粗犷的脸膛涨得紫红，虬结的脖颈上青筋微凸。他嫌蟒袍束缚，索性一把扯开前襟，露出肌肉虬结、油光发亮的胸膛，粗重的呼吸带着浓郁的酒气。他大手一挥，将空了的夜光杯重重顿在桌上，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渤海王素来酒量浅薄，在燕王看似热情、实则步步紧逼的频频劝酒之下，更是难以招架。他那张精致阴柔的脸庞此刻已是面若桃花，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，眼波迷离，羽睫轻颤，原本清冷疏离的气质被酒意浸透。他勉强支撑着，青葱般的指尖无力地搭在冰冷的杯壁上，整个人如同风中摇曳的细柳。
叁王聚首，酒意上涌，话题自然而然地滑向了那个虽已身死却阴魂不散的影子——秦晦，以及他留下的、如同跗骨之蛆般嵌入他们藩镇命脉的“典签”。那些朝廷耳目如同扎在他们心口最深处的一根毒刺，拔之不出，触之剧痛。
如今好不容易熬到秦晦伏诛，太后垂帘，叁王共掌朝政，原以为能摆脱这枷锁，岂料那些手持密报、如鬼魅般监视着他们一举一动的典签官，依旧牢牢扎根在各自的藩镇，非但没有丝毫撤回的迹象，反而似乎更为活跃。朝廷发来的申饬文书，措辞一次比一次严厉，如同鞭子抽打在他们这些藩王的脸上。
尤其是树大根深的燕王和凉王，以前在藩地可以无法无天，如今却是处处掣肘。
“哼！”凉王猛地一拍桌子，震得杯盘叮当作响，唾沫星子混着酒气喷出，“本王看宫里那位！压根儿就没把我们这些藩王放在眼里！秦晦死了又如何？他那套钳制藩镇的手段，倒是被她学了个十足十！”
他瞪着布满血丝的虎目，满是愤懑。
“没错！”燕王接过话头，声音依旧保持着几分“清醒”的冷冽，但眼底的寒意更甚，“区区妇道人家，不过仗着先帝遗泽，竟也敢妄谈朝政，处处掣肘我等！简直荒谬！”
凉王灌了一大口酒，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，更添怒火：“这次匈奴崽子南下，来势汹汹！没有我们藩镇的精兵强将，我看朝廷拿什么去挡！就靠侯景那点京营兵？”他嗤笑一声，充满了不屑，“还有侯景那个忘恩负义的狗崽子！当年要不是我们提携，他能有今天？如今攀上了高枝，当了大将军，就一门心思舔那婆娘的脚底板，全然忘我们当初的恩情！”
渤海王听着两位长辈肆无忌惮地将矛头直指他在心中奉若神明太后，言语间充满轻蔑与怨毒，心中焦急，下意识地就想要开口维护几句。
奈何那汹涌的酒意如同滔天巨浪，猛烈地冲击着他残存的意识。他挣扎着抬起头，嘴唇翕动了几下，却只发出一串含混不清的咕哝声。
最终，那点微弱的清明也被彻底淹没，他身体一软，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紫檀桌面上，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，随即只剩下沉重而绵长的酒嗝，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，瘫软在席间。散落的青丝遮住了他酡红的脸颊，也掩去了他最后一丝徒劳的挣扎。